柴虎楞了楞說，“桓兄弟，買賣西域流民已是長安、洛陽公開的秘密，你這麽裝假道學，不當我老柴是兄弟了？”

桓林還是搖了搖頭說，“他人要賣，我管不著，我是一定不會賣。窮人家的女孩流離失所已是可憐，再買賣去供王公貴族淫樂，做人，總要講點良心。”

柴虎猛地一拍案幾，厲聲說，“桓兄弟，你說我老柴不講良心？我告訴你，能嫁入王公貴族的府邸當妾室，填房丫頭，已是這些女子最好的歸宿。若是我老柴不買，讓折沖府買了，更是生不如死！我不講良心？”

他顯然是動了真怒，怒而起身指著憐兒說，“你說，我老柴買賣講不講良心！我說的這些話在不在理？”

憐兒低著頭，柔聲說，“小郎君，折沖府買女孩，出價苛刻，強買強賣，還時常不兌現；柴老板買女孩，一切遵從自願，價錢是折沖府的三倍不止，還從不拖欠，真金白銀的交易。柴老板他真是好人，若不是柴老板在，我們這些女孩的下場會更慘，若能嫁入豪門，已是最好的歸宿。”

桓林從憐兒眼中沒見到半點恭維，而是發自內心的真誠，看來在這個時代，買賣女人，尤其還是無家可歸的流民，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。

柴虎又厲聲說，“桓兄弟是在桓府呆久了，沒見過世道的慘況吧！在戰亂的西域，易子而食都是尋常，何況賣一，兩個女人，去權貴、富商家當妾再委屈，總歸是生活有了著落，也比被換著吃了強吧！”

民生多艱，流民無家可歸，賣女兒已是唯一的出路，絕不是電視劇拍攝的寧可餓死也不願賣女，滿足現代人口味的矯情。

穿越前身在和平盛世的桓林，根本想象不到古代戰亂的殘酷，白蓮花一樣的矯情在人不如狗的生存現實面前，顯得荒唐而可笑。

桓林深噓口氣，狠狠的拍著案幾說，“折沖府這些雜種，低價買這麽多女子做什麽？”

柴虎沈聲說，“相貌好的，送去長安交給監國太子李賢用作籠絡文人墨客所用，這些文人墨客就替他四處吹噓功德；相貌中等的，直接送去本縣和臨縣的土窯子裏當窯妓；相貌差的，就留作軍妓了吧！”

“太子李賢，賢明遠播，人人稱頌，但是單看他手下諸人的行徑，就知這個所謂的賢明太子，說不定就是靠一群狗屁文人墨客筆下吹捧來的。”

桓林並沒有親自接觸過李賢，也不會輕易給李賢下什麽結論，只是折沖府的張崇、張傑兩個畜生，非教他們身敗名裂不可。

他註視著柴虎說，“柴老板，我可以答應你和韋家牽線，但，柴老板要答應我一件事。”

柴虎爽快的說，“說！”

桓林緩緩的說，“柴老板拿出一千貫，我們一起辦個仁義坊，專供收留流民，安頓吃住，再想法子給他們提供生計。”

柴虎稍稍一楞，愕然說，“桓兄弟，流民真有了生計，誰還賣女兒？”

桓林淡淡的說，“我只是想給流民提供一個選擇，一個賣女兒之外的選擇，柴老板要想買女孩，大可去折沖府手上搶。我桓林向你保證，韋家在價錢方面，絕不會虧待了柴老板。”

他想做點善事，但卻沒有人脈資源來付諸實施。這事更不能讓桓府知道，否則，他一個小小的執事搞出這麽多事，會引起老夫人、大管家，甚至三位郎君的猜忌。他沒有天真到認為做善事就會人人稱頌，人人稱頌的，往往是與自己沒有利益沖突的善事。真要是有利益沖突，神佛都會扔地上踹兩腳，何況是他桓林。

柴虎捏著酒杯沈思良久，終於開口說，“桓兄弟，你平日裏看著浪蕩痞子的調調，卻是有真正仁心的君子，我柴虎雖是小人，也喜歡和君子打交道。這次我就陪你玩了，但，仁義坊不能以如意坊的名義來搞，如意坊門口能討到吃喝，那還得了，生意還要不要做了？！”

桓林笑著說，“也不能以桓府的名義來搞，桓家門口能討到吃喝，成日聚集上千的流民，老夫人、大管家會扒了我的皮。”

兩人是心領神會，再次對飲而盡。

在邊上久不說話的憐兒突然輕聲問，“小郎君，你是桓家的郎君？”

柴虎瞪了她一眼說，“沒規矩！這裏有你說話的份？！”

憐兒嚇得連忙住了口，桓林側過臉瞧著身邊的小美人，笑了笑說，“憐兒，我就是桓府的外院執事桓林，你想問什麽？”

憐兒雙眸微紅的說，“我母親也是在桓府做工的，但，一個月前落入水井淹死了，嗚嗚嗚嗚，我去縣衙報了官，卻無人過問。小郎君，你知曉我母親真是落入水井死的嗎？”

桓林猛地一驚，恍然說，“憐兒，你母親是桓府的四嫂？”

見桓林竟然能一口說出母親的名兒，憐兒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說，“是，小郎君認識我母親？”

桓林一想起四嫂的慘死，就氣得咬牙切齒，厲聲說，“她是被人害死的，不是失足落井。”

憐兒嬌呼一聲，大哭了起來，“嗚嗚嗚嗚嗚，兇手是誰？”

桓林沈聲說，“真兇已有一人伏法，還有一人，我這幾日就會要他的命，以慰四嫂在天之靈。”

他沒想到憐兒竟是四嫂的女兒，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，他虧欠四嫂的，只能在她兒女身上彌補了，便撫著她的香肩說，“莫哭了，我會給你贖身，保證你今後衣食無憂，再找個好人家嫁了。”

憐兒淚眼摩挲的看著他說，“小郎君，你真是好人！”

柴虎冷聲說，“憐兒，從此刻起，你與如意坊再無關系，何去何從，我兄弟說了算。”

憐兒朝著兩人盈盈下拜，連連磕頭說，“小郎君，我願去桓家做牛做馬報答大恩。”

桓林忙扶起她說，“我不缺牛啊馬啊，憐兒，若你真的沒有生計，還是暫時留在如意坊，等仁義坊建成了，你們到仁義坊打雜。”

憐兒又怯生生的問，“我還有個大兄，徐武，能不能也到仁義坊打雜呢？”

桓林索性好事做到底，爽快的答應了。

憐兒再三拜謝，這才盈盈的去了。

柴虎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說，“桓兄弟，她的大兄徐武就是個靠坑蒙拐騙混吃混喝的地痞，你攤上這麽對兄妹，小心了啊！”

既然連柴虎都說這個徐武人品太差，可見也是個本縣知名的混混了，但既然都答應了憐兒，又虧欠四嫂良多，只能過一段時日再說了。

桓林仰頭再飲一盞酒，“在我的眼皮子下，徐武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？”

桓林出了如意坊，微微松了口氣，柴虎這方是暫時安撫了，救濟流民的事兒，至少要品評會後才能實施，雖然傾家蕩產了，但總歸是將賭局的事兒擦了屁股，對孫秀兒也有了交代，就當求個心安吧！

現在，終於該輪到收拾桓鐵這條落水狗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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